【叶黄】过往（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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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叁.
“不是人”这个概念太过惊悚，黄少天脑子一炸，猛地往叶修的方向大踏一步，舌头打结般磕磕巴巴地问：“这……这这这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叶修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还带了点嘲讽的笑意，瞄了眼脸色被吓得比那小孩还白几分的黄少天，心想：“他居然怕鬼。”
当然，在阴气森重的鬼山遇到个不是人的“人”——尽管是个小孩，但眼下这个场景显然不适合去研究新搭档怕什么。
叶修扫了眼依旧躲在树后小心翼翼望着这边的小孩，解释道：“新死鬼，没有威胁。”
就算是鬼山，毕竟是午时，能在这个时辰出来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晃悠的，除了那些个已经死了上千年的“鬼中霸王”，便只有还不到头七的新死鬼了。
而且——
“这小鬼死于非命，阳寿未尽，只怕过了头七，鬼差也不会收他。”叶修道。
黄少天闻言，先是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那小孩，接而转过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叶修。
叶修：“怎么？”
黄少天想了想，语出惊人：“你真是道士？”
叶修：“.…..”
他嗤笑一声，很贱地勾起唇角挑着眉道：“你见过哥这么帅的道士？”
“呸！”黄少天骂道：“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道士！”
鬼小孩：“.…..”
黄少天回头，决定不去看那个笑得让人手痒的人，将视线投向那个小孩。
对方披着头发，惨败的小脸脏兮兮的，颇有些蓬头垢面的意思，粗布短衣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些地方还有明显的深色，想来是生前沾上的血迹。
可那孩子有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仿佛能一眼望进人的灵魂。
黄少天被那双眼睛望得实在心软，踌躇少顷，心想：“不就是鬼吗？怕鬼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下了他心中那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恐惧，他叹口气，迈步上前，走到离小孩约一丈的距离后驻足并蹲了下来，使双方的视线得以平视。
黄少天：“会说话吗？”
小孩睁大眼睛望着他，似乎在消化刚才那句话的内容，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摇摇头。
“那听得懂是吧？”话一出口黄少天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果不其然听见身后的叶修“噗”的笑声。
他翻了个白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拒绝承认自己那个没有智商的问题，接着道：“这样，我不是坏人，问你几个问题，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可以吗？”
这次小孩望着他的时间更长了，但终还是点了点头。
黄少天送口气，放轻了语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的温柔。
他问：“你是自己来的吗？”
摇头。
“那……跟你一起来的人呢？”
小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嘴角下弯，大眼睛里仿佛盛着水，显得伤心又可怜。
他摇摇头。
黄少天噎了一下，有点抓不清接下去要问什么，那孩子眼里的悲伤太过直接，甚至有了种正在流泪的错觉。
然而，鬼是没有眼泪的。
就在这时，叶修不咸不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小孩儿，你是在哪儿死的？”
那小孩茫然地抬眼望着叶修，一脸呆滞，不知道是没理解叶修的话，还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超出了“点头”和“摇头”的范围。
黄少天刚想把叶修的问题换一种提问方式，就听对方漫不经心似得又问了句：“是碎玉崖吗？”
闻言那个小孩明显一僵，离他比较近的黄少天清楚的看见他的身体小幅度地在颤抖，大眼睛里方才的悲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惧。
小孩死死地盯着叶修，用力地、慎重地点了点头。
碎玉崖到底有什么？
叶修敛了脸上不正经的嬉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沉静下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竟显出几分严肃。
他微微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接着招呼都不打，猛地纵身一跃，向着来时的方向返了回去。
黄少天被叶修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弄得有些发懵，又下意识不想离开对方，只得匆忙地对站在原地的孩子嘱咐了句话，继而飞身跟上叶修。
黄少天：“小姑娘别怕啊，晚些时候我再来想办法带你去轮回。”
鬼小孩：“.…..”
严格来说，黄少天的轻功不算特别卓绝，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功夫练到他这个境界，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在他印象里，能以绝对优势碾压他轻功的人，一只手都数的出来。
然而眼下的境遇使他悲哀地发现，这个来路背景都成迷的叶修，正巧是“一只手”中的一个。
追出去没一会儿黄少天就看见了尚未走得太远的叶修，奈何无论他怎样催动心法内功，叶修始终在他身前两丈左右的距离，呼吸平稳、步伐规整，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
黄少天少年心性，遇着强大的人总想比试两下。叶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流露出来的强大，甚至比起先那枚被打碎的玉佩还要吸引黄少天——这回是他自己主动的。
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黄少天当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下，专心追着叶修跑，但直到叶修下了山进镇子，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是两丈左右，未曾近半寸。
叶修进了镇子之后，随便找了家小面馆就大刀阔斧地坐下，叫了碗面。黄少天跟在后面，见他终于停下了，当即凑上去，人还没站稳呢，话便已出口：“你怎么这么快？”
这话像个什么机关，猛一下触动了黄少天脑子里的记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一路拼命追着人家是为什么，顿时更气了：“对啊！你跑那么快干嘛？急着投胎吗？！背后有鬼追你吗？！你就不想万一我追不上你怎么办吗？！”
叶修的眼神依旧平时前方，表情却又带上了那股懒散随意，他勾着嘴角，笑道：“这不是你追着的么。”
言下之意就是以你的能力可以追得上。
黄少天一愣——合着叶修给他这么高的评价？
于是他跃跃欲试地问：“你会武吧？要不我们比试比试？你可别小看我啊，小爷曾经可是‘剑圣’呢！”
叶修没去管那个寓意深刻的“曾经”，只是不紧不慢、带着点嘲讽笑意地说：“哥知道你厉害，跟了一路呢，从南域到南疆啊，多远。”
黄少天：“.…..”
这人的好话果然不安好心。
“所以呢？”黄少天放弃般往叶修身边一坐：“你这么火烧屁股一样冲下山，为什么啊？”
“胡说八道，哥明明走得那么优雅。”叶修转过头，理所当然地说：“民以食为天呐。”
黄少天：“.…..”
此人怕是不能正常沟通了！
他费好大劲儿憋住了即将出口的骂娘，颇为郁闷地问：“那你碎玉崖的东西不找了？”
“找啊。”叶修的面上了，虽说只是清汤面，葱花和麻油的味道倒是很香，闻得黄少天也有点饿了——他跟着叶修这一路着实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
叶修夹了一筷子，嗦得“哧溜”响，完了还咂咂嘴，才在黄少天怒目圆睁地注视下慢悠悠补上一句：“现在还没到时候，急什么。诶对了，哥没跟你叫面条儿，你看着不饿嘛。”
“谢、谢！”黄少天咬牙切齿地转移话题：“现在不去你什么时候去？”
“今晚。”叶修毫不在意地笑笑：“子时。”
“你疯了吗？！”黄少天吃惊不小，语速骤然加快：“你知道碎玉崖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吗？数百年前那场鬼火你没听过吗？！那群死了数百年还没去轮回的魂魄早就熬成了恶鬼，就算你武功盖世、仙法卓然，但是你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去跟一群恶鬼斗？！真不想活了啊？”
叶修被黄少天极快的语速喷的有点懵——从他出生以来就没有谁这样跟他说话，担心一个三界都敬畏几分的“斗神”不想活了。
这段话里表达出的担心太过直白，叶修心里一软，表面不动声色：“你担心我？”
“放屁！！谁担心你！！我只是担心你出事了，那块玉佩的情我没处还！”黄少天似乎比刚才还要激动，连声音都跟着拔高了不少：“担心你做什么？我跟你不熟！不熟你知道吗！不熟！！”
“行行行，不熟不熟。”叶修敷衍地应了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又压低声音问：“你觉得哥不可能斗得过那帮千年王八万年龟的恶鬼？”
黄少天：“不然呢？”
这时，面馆老板又端上来一碗面，区别于叶修的清汤面，这碗面的内料丰富得多，不单有肉，还有些配菜。
“给你的。”叶修在黄少天的目瞪口呆中随意地笑了笑，眉尾斜飞，说不出的恣意洒脱。
他就这那点笑意，对还没回过神的黄少天道：“少天，你记着，九天神佛，九幽妖魔，三界六道，从来就没有‘不可能’。”
“只要哥想，皇天后土也不过尔尔。”
TBC.